吃人的街
每当想起这个故事时,我总想告诉第二个人,当然是除了那年看到或听到这个故事以外的人,或者像现在正在读这个博客的你。时常觉得自己晚上多梦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故事,每当梦起,要么以以我非常情愿地还原了某个场景,要么换个人物,换个地方将整个故事在梦里重演一遍。
在那个故事后的几年里常常在梦里惊醒,我以为这样的故事会毫无尽头,就像小时仰望天空时,总在想当我们滑过月亮、滑过太阳、滑过某颗星星后,自己所能想象的世界也变得越来越大,要么直到几十亿光年以外,都不知道何处是个头。每每到此,突然憬悟,整个世界变得可怖,无法想象。因为我一直以为这世界是可以想象的。
或者是晚上,要么被父母臭骂了一顿,独自一人爬到屋顶,远处的青山在竹叶沙沙的声响下唤醒了自己的注意,但当自己定睛去看时,整个黑夜却被潮湿的泪水掩盖住了。到那时也会觉得田间的蛙鸣也变得如此可爱,而非之前认为的那样聒噪。不远处道上那些彼此吵个不停地夫妻,撕心裂肺的声音似乎把整个世界撕破了一般,千疮百孔。千奇百怪的风从些缝隙里侥幸爬了进来。
时常在梦里也会遇到那段时间里莫名其妙的迷失,看到所有的人为了身边一切毫无意义的生存而彼此滑稽。为了那些自己在其中毫无价值的事情而乐此不疲,找尽任何借口,仅此希望可以为自己争夺得哪怕一丝存在余地。
某一天,一个经常到我家玩的同学把我叫醒,他说希望可以做点事情消磨时光。所有的人都变态地存在于周围,自己甚至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意义而留在这么个毫无生气的小镇上。
他就在我家后面的田里站着,双脚轮流打着脏兮兮的水面。而时不时地瞟上一眼他背后那个烧泥鳅的人,他几次想让那个人把头灯往他这边照一下,以便把裤脚往上提一截,免得被水打湿。
***
我坐在栏杆上和他闲聊起来,本没有打算和他出去,白天下午基本上全在睡觉,现在还不是很清醒,也不至于兴奋到跟着楼下那个现在都还知道自己裤子穿反的家伙在大街上乱晃悠。
“你鸡巴下不下来?”
“我鸡巴不下来。你就在那里搞水吧,回去你老母亲绝对要以为你娃又在哪里乱搞,尿裤子了。”
“你这么说,我他妈的不是一年364天都在尿裤子?”
“妈的,是365天……不对,366天?”
“我说你,刘眼镜的数学课你全开飞机去了吧,一年多少天都不晓得。”
“你给老子等着,老子去把日历拿出来数给你丫看。”
我下楼去,父母还在吃饭,真搞不懂这些人吃个饭也得好几个小时。我随时将墙上的挂历扯了下来,卷起就跑。我明白如果哪怕多呆一秒,后面就会有无休止的问题。我回到二楼,重新爬到栏杆上去坐下。
“你给老子看着,数给你看。……”
我不知道数了多久,差不多数到十一月份时就再也接不上去了。
“350……363,364。好吧,还算你有种,算你对了。”
“嘿嘿……”他的意地在下面笑着,越笑越大声。以至于后来那个烧泥鳅的男人向他扔了好几块泥巴,他才打住。我甚至到现在也不明白,泥鳅会听到水面上的声音么?“你丫到底去还是不去?整天呆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老子想清醒清醒,现在眼睛肿得就跟球一样,看不清东西。如果现在出去遇到姓王的怎么办,老子说你非得挨刀不可。”
“你还真信呀?我就不信那个姓王的真有那能耐,把好几个人都阉了。唬人的,哪个信哟?”
“老子可不管,我妈就我这么一个幺儿,老子还得把命根子留着讨媳妇嘞!”
“哈哈,我说你丫臊不臊。做课间操都可以尿得满地都是,就你那点能耐?”他为了渲染一下自己的语气,故意把嗓门抬高了许多。我将就把手上卷起来的日历给他扔了出去,可是没打中。
“你丫就不能小点声。要是我妈听到了,以后还不都以为那些床单上的尿臭是我鸡巴搞的。”
“日日日……你还真以为你是个好娃儿说?你他妈还算幸运的,我他妈自从我在床上撒过一次尿后就再也不给我床单垫了。……我说你他妈是快点遛下来呀!要是再黑点儿,我就找到不上公路的口子了。”
刚才在和他闲聊时顺便洗了脸,感觉要了很多。便爬到楼顶,跳上屋后那棵白杨树上,顺着稀落的枝叶跳到田里,结果树上的虫子又弄得整个脖子都是。我和他沿着屋后的空地,跑到了公路上。
“要是真遇到姓王的咋个办?”
“日日日……你丫以后干脆别出家门了,烂在你他妈那破楼上算了……要不我们去搞把刀带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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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说这事我反而有点不自在起来,瞪了他一眼便转身回去了。我从后门进去,恰好听到母亲他们还在就造船那件事低咕个不休。
父亲一直的愿意就是希望可以自己做只木船,住在老家河边养上几箱鱼,他承认自己一生没有太大的追求,就只想过着同村那些男人们每天那样钓鱼为生的日子。只是母亲觉得外公他们那边的亲戚都是在小镇上有头有脸的人,怎么容得自己家有一个不争气的女婿整天坐在河边芭茅草丛里看着河里的浮筒干着急。
在两年父亲终于下定决心想干上一场,他砍掉了我们家柴坡里好几根祖父年轻时种下的苦莲子树,和村里平时走得比较近的王大娘(当然父亲他们是这样称呼的,我从来搞清楚这些称谓)换了根大木头。连他几年没动过的木匠工具全都摆出来了,就等着开工了。
从小到大的确很少看到父亲如此兴奋过,他把那两把木锯的锯齿横装在倒立的高凳上,在太阳底下花了半天功夫才打磨完。一开始母亲对这事就不怎么痛快,她一直也不知道找什么理由来回应此事。某一天下午,母亲结果去找上了那个姓王的大娘,告诉她如果不把那根父亲用来做船的大木头搬回去,就跟她急。那个王大娘也倒是非常识趣,她眼看两口子就要因为这事大吵起来了,自己也不要陷入进去当个尴尬的罪人,于是拼死拼活不答应父亲换木料的事情。
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立场。
我回到二楼自己屋子里,倒在床上就开始努力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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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刚在教室里坐下,那个成天跟在班主任屁眼后面的班长就爬到我面前以一幅非常猥琐的眼神看着我,足够坏笑了好两分钟才说班主任叫我去办公室。
通常这种情况下我一般会以各种借口拖延,差不多自以为办公室里那个端着杯凉开水等得不耐烦了甚至是心头对我的怨恨已经消减大半时,我才慢悠悠地去找他。结果今天我只借故去了一次厕所,向同在厕所里的一个家伙要了根烟屁股,使劲抽了几口就跑去办分室了。为了不让身上厕所味与烟味太过于混杂,以致于影响到那老家伙批斗我的情绪,我几乎是飞奔到办公室的,以为这样可以减掉刚才粘在身上的大部门异味。
我进入时,班主任恰好在和他对面的那个胸硕大的英语老师开着黄色笑话,把英语老师逗得不停用手挡着笑开的那几颗大门牙。班主任见我在门口打报告,急忙向对面那个还在陶醉的英语老师点了一下头,好像在说“未完待续”。
我一走到他面前,他便故意正了一下襟,好像要开始像电视里那些傻乎乎的对话节目一样,要开始对我进行一次史无前例的洗脑。事实上也是,没有哪一次我进办公室不是接受清洗运动的。我一直以为自己只在两人种场合下接触着这些未来花朵的园丁们,一种就是现在这样的园丁集中营里,一种便是每学期例行的期末表彰大会上。虽然每周一的校会我几乎一次都没参与,但期末的校会是怎么也得参加的,那是我代表着平时一起玩的那些孤朋臭友们唯一的机会在全校傻逼面前露脸。这或许成了某种证明,证明平时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但期末的年级第一名照拿不误。
“你看到你身上无处不在的恐惧了么?”这是他第一句话。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却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然后对他摇了摇头。或许是班主任早已经习惯了我们类似的反应,接着又问:
“我看说这些你根本听不进去,我们直接杀入重点吧。你考虑过你的未来么?”
我摇了摇头。
“只要你今天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答案,以后保证不像他妈的这样整天没事找抽,把你这厮叫到这屁都不是的破地方来折腾。”
“真的?!”
“好吧,我的未来就在于你让我马上离开。”
班主任对面的英语老师抬头瞧了瞧他,他再瞧了瞧我。“好吧,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