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在门口等了一阵子不见二哥出来,便拖着脚进了侧屋,他看到二哥一脸沮丧。
屋里一片死寂,衣柜半开着门,几件旧的棉袄被夹在门缝中间,写字台上一片狼藉,地上还有几只被摔碎的啤酒瓶。他知道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但终究还是发生了。二嫂生完小孩,突然离开,这已经是第七天。七不是一个好数字,尤其是对哑巴来说:他从小就害怕七这个数字,他七岁的时侯父亲去世,十七岁时母亲去世,也正是这一年,他彻底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二哥抬起头,先是望了望窗外,然后盯着哑巴欲言又止。哑巴果断地走过去,本想抱着二哥,后来觉得这个拥抱可能会显得有点不合事宜,又退了一步拍了拍二哥的肩膀。就像是拍断了他哪根神经,一阵撕心的嚎叫声在屋内打了个圈后冲出窗外。这时哑巴毫不犹豫向前一步,挨着二哥坐在床边,把二哥拥在怀里,二哥双手胡乱一摸,抓住了哑巴左手的衣袖。哑巴一动不动地定在了那里,身怕打破了这种近乎平静的疯狂气氛,只是发出了几声怪叫,只有他二哥才明白的怪叫。
你二嫂说她厌倦了这平静的日子,不想一辈子这样得过且过,然后死在这个穷得叮当响的破村里。我不知道怎么办,她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扔下了我,扔下了我们。怎么会这个样子,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哑巴半听半懂地猜测着二哥的话。他可怜着二哥,他不希望他胡来,更不想失去这个唯一的亲人:是的,在他二十七岁那年他们大哥在外地挖煤时被活活压死,二哥用大哥的五千块赔偿款娶了二嫂,也许这将成为二哥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的决定。
哑巴一阵比划,二哥说他对不起他嫂子,没有给他应有的生活,都怪自己不争气。说着说着开始哽咽起来,这真不是一件好对付的事情,哑巴也不知道怎么做了,除了紧紧地抱着他外。
在喂完猪后,哑巴抱着小侄子喂完了豆浆水,径直往屋里走去,二哥在里面呆了一整天。如果今天二嫂还不回来,也许就是真的不回来了。早先他算着,如果三天后二嫂不回来,她就真不会回来了,到了第三天依然不见二嫂,他只好给自己的心理预期拖延,直到今天,这个另人沮丧的天数。哑巴本以为二哥看到小侄子会好受一些,结果难受得更厉害,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脑袋找不到着落,目光一阵乱窜。晚上哑巴本想和二哥挤挤睡,好照看着他,但又怕万一晚上二嫂回来不方便,还是带着小侄子回自己屋了。
第二天早上,哑巴还是像往常一样煮一大锅猪潲水,趁灶里柴火还烧着去喊二哥起床。敲了好几下门都没有响动便直接进了去,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想一把将二哥从床上拉起来,因为二哥都是装睡早有准备。结果这次一不留心,用力过猛把二哥硬是拉到了床下,二哥头狠狠地打在了石板上,发出一声绝望的空响。二哥喝了一整瓶杀虫剂,哑巴摸着二哥冰冷的脸,一股寒气似乎通过他的手转遍了哑巴全身。
见状,哑巴一把抓起二哥,背在背上就冲了出去,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进屋把小侄子绑在胸前向镇上冲去。河风吹打着哑巴没穿袜子的脚,冰冷甚至都带着一丝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