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之歌
好像村上春树很喜欢披头士。我怎么想起这个人?至今只翻过他一本小说,还是十多年前的事情,还只是为了想看做爱的情节。一张翻唱披头士歌曲的合集正拼了命地从前几天才买的那两个书架音箱里挤出来。下班回家在公交车上,我突然发现在披头士的专辑里也有列侬在后来他个人专辑里那歇斯底里般的叫声,大野洋子和他为了维护一种与自己毫无鸟关系的权力,脱光了躲到浴缸里。世界再也有没比披头士更妙的音乐了。我想去买瓶打火机汽油,因为我太喜欢那个差点没过安检的打火机了。黄颜色。这世界上还有什么颜色比黄色更惊艳呢?哦,我感觉喜欢黄颜色的都他妈的同性恋。那我是同性恋么?谁也不知道。前几天我突然想到,我他妈的可能一辈子也没了理由和机会变弯了,我他妈的讨厌男人。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如果对生活还缺少那么点起码的细心,谁又指望你做出漂亮的工作?我他妈的怎么像个老板似的。这一切又关我鸟事。换作任何一个人。昨晚,看来是真的落寞得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了,对着一堆空气打飞机。几天前,给妹妹打电话时,她说你去鸡店吧。听到这话后,我差点想把手机扔掉。就像是她看出了我心里仅有的那么点肮脏的思想。看来我真是吸得太猛了,说话也语无伦次。哦,语无伦次,什么时候跳出来的破成语。我他妈的就不会一个成语。难道真是抽出来的效果?看着你吧。没有谁愿意为了个破理想,走这么远。没有一个朋友,却只剩下表面上的关系。我真想找个洞把自己埋了,然后烂在里面,谁也别管我,再说谁他妈的有心思来管你。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只想吃点什么,结果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剩下几瓶破啤酒。我讨厌这里的啤酒,我讨厌这里的饭,我讨厌这里的公交,我讨厌这里的马路,我讨厌这里的超市,我讨厌这里的芬达要卖两块五,我讨厌这里他妈的一切。起得太早,外面几根掉完了叶子的树还沉在一片薄雾里。我真想回乡下,在山上修个破房在里面烂掉。吃什么?很久以前就想到了,或者干脆造条船一辈子烂在河上。每天就吃烤鱼。据说这味道很不赖。冬天就吃点干鱼片,一样过日子。我后来想了想,还是不要回乡下,还是去一个谁他妈都不认识我的地方,烂在那里。谁他妈的也别来影响我,我也不去影响谁。别像梭罗那样还假惺惺地算计买几颗盐巴也要记上一帐。万一钓鱼钓出精神病来怎么办,乡下是没有精神病院的。我他妈的还没见过精神病院。我在想,如果,真的是如果,精神病院包吃包住那应该还不错。但是精神病院里总有清醒的人,我还是不要受管束好些。每天晚上要面对山里豹子和烂蛐蛐鬼哭狼嚎。看了一部叫什么君子协定的老电影,哦,这世界上真存在君子,我他妈的真不信。真的,连我妈也不会信。我喜欢老电影,直到前几日才知道原因。老电影只会放老音乐。复古?怀旧?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千万别和我扯上什么关系。我真看不懂乔伊斯的书,一句都他妈的看不懂。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坚持想看完他所有的书。真的,他的书不多。我也看不了普鲁斯特那些总他妈的一句一句的妈妈吻我的小屁孩子般的思想,就像自己他妈的一辈子是喝牛奶长大的一样,全身奶气。别这么装,好吗?晚上风吹得大,把破房吹到了河对面的山上。我只好把他们都捡回来重新盖上。我还能怎样?下山去?休想。这么晚还有人骑着辆烂摩托车像要死了一样从山路上经过。 我他妈的真想一口气将河水全吐在丫身上。上周末回家经过一家书店,我想去买乔伊斯的那本都柏林人,不对,好像是要买尤里西斯,好像还是都柏林人。我费了很大劲把这四个字——对的我想不起来到底是想买哪本,因为这两本书都是四个字——咬清楚,然后吐给那个可能会愿意帮我找这书的女人。我还来不及说出最后一个字,到底是斯还是人,那女人就很干脆地告诉我说没有。我说是乔伊斯的。我生怕自己不标准的普通话,这些杭州人听不懂。她问我什么的。我又重复了一遍。村上春树把性爱写得太烂,以致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做爱真他妈的像他写的那么回事。我不喜欢听到谁他妈的整天在我耳边念。念一些自以为了不起的话,感觉全世界都是她妈的了。全世界的男人都围着她转了,我真受不了,我真受够了,我再也不想听了。你看见谁了么?我问她,她说我看了我自己。你她妈地去死吧。你就像影子,被哪个妖怪附身了。我真的想像阿姆一样把你打得稀巴烂。说谁谁婊子。我好像还是有些顾虑,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什么。露西在天上,和钻石一起。有一次披头士的四个人去印度学冥想,我觉得就像找抽,估计觉得大麻抽得没什么感觉了,想换一种绿色又纯天然的办法来释放,结果什么也释放不出来。我看了一张照片,据说对着它看上几分钟,然后再看房间,那感觉就和抽了一样。我很小心又很仔细地照着做了,结果根本不是他妈的那回事。你看我逻辑多清楚。第二天早上,烂房子里什么也没有了,我跑下山,想找到什么可以吃或者可以干其它,反正能做点事情的东西。我想了很久,不知道去哪里搞。坐在山丘上,望着河对面的野枣树。太远了。太阳快被我看下山了,我意识到如果再不去搞点什么的话,又得到明天去了,我可不想每天都要为这样相同的事情伤脑筋。我真的不愿意动脑筋,我想什么事情都变得简单,或者干脆都给我摆在那里,我什么也不用去管,或者干脆什么也不需要我做,我就这样坐在这里,然后烂掉。还是火烧掉比较好,我不知道被那些蛆虫吃完是什么情形,杀了我吧。现在就烂掉好了,反正意义都一样,结局都一样,未来都一样,谁他妈的都一样。当我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等待烂掉时,却发现与等待随之而来的落寞简直想要了人的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找点事情来做。我真他妈的受够了。点烟时发现山顶的风比昨天小了很多,几乎可以不用手捂着便能点着。妹妹早上托人给我带口信说她下午会来看我,这太阳都快下山了,丫还没来,我现在的确是很希望她立马出现在我面前,找个人说说话未尝不是好事。昨天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哦,我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三点只是一个假设。我假设它是下午三点,或者应该更晚,往日里路边的山羊还在吃草,可当时山羊已经被牵走,只剩下那畜生拉的几颗屎零星地在草丛中若隐若现。一想到这里,潜意识的骚臭味顿时在我脑子里翻腾不迭。从西北回来,我开始讨厌羊肉,那可能是我吃过最骚的羊肉了。即使是村子里杀的羊肉根本不骚,但我也会莫名其妙地想到那里去,一时间胃口便所剩无几了。我常常为此伤神不已,以为从此失去了去尝试一种美味的权力,失望透了,我真想抽自己一耳光。对面山头上的夕阳红得耀眼,没有比这更美的太阳了。它是这么大,这么红。但我依然控制不住那张烂手去揉了揉眼睛,至少三天没洗过脸了吧,一不小心搓下好大一团眼屎。我太不想为此伤神了。干脆用那根唯一没有指甲的手指使足了劲,把两边眼角的屎抠了下来。以前某个时候看过好多电影,总有这么个场景,主人公突然睁开眼,发现这世界全变了,感觉整个世界就属于他丫一个人的一样。哦,我现在也他妈的有这种感觉了。或者是我他妈的犯贱,故意往那种意识上靠近,才有了相似的情景。山间偶尔几声鸟鸣让我毫无意识地瞥了眼那条唯一通往我小屋的山路,那丫头今天多半是要放我鸽子了。与其说我想和她说话,还不如想她带来的美味,我他妈的已经好几天没正常地吃过东西了,肚子一阵酸痛。就在那一瞬间,我下定决定不去想那档子事情,只怕会越来越难受。我就这样漫无目的地等着、耗着、烂着。每每看到天边的云朵,我都会想到小学那篇叫火烧云的课文。似乎每一遍云朵都可以想象成那篇课文中提到的形状。只是我从来不知道真正的火烧云是什么。或者是那篇垃圾鸟课文根本就是在忽悠人,甚至连写那篇文章的人也不知道火烧云长什么鸟样,或者丫从来就没见过真正的云。哦,是的,这也说不定,只是在像我现在这样蛋疼地意淫罢了。现在无论如何分散注意力,肚子那片区域终究已经在抢占我的注意力,妹妹上个月来我这里时告诉我说,曾有几个我的初中同学来家里看望我,可是妈妈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讲,就说我已经回成都工作了。妹妹问我是否要找个时间回去一趟,妈妈挺想我的。其实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想哭,只是总会去找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把这个话题插开,在我没想好如何去面对她时我真他妈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可是谁他妈的又想去折腾这些事情呢,说是来这里放纵的,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他妈的又放纵了些什么,除了隔三差五地去河边钓钓鱼,但我现在对钓鱼感到莫名地恐惧。安静得就像一坨屎一样,我真不知道当水面平静时我还能把仅有的那么点注意力分散到哪个鸟地方去。现在一提到鱼我却更加恶心起来,我知道是自己不喜欢去折腾佐料,把鱼煮得就像屎一样难吃。可是连续几顿屎一样的鱼肉已经把我的心情搞得异常糟糙,也许是那种味觉已经定格了的缘故吧。就像羊肉一样,或许重要的不是肉本身而是记忆中的那种让人恶心得发指的味道而已。但我真的不愿意老去想这些浪费生命的事情啊。把烟屁股从嘴巴上拿下来弹掉后,我想起屋里的蜡烛快用完了,我甚至想考虑一下村长那个给我拉电缆的疯狂想法。我总想去拿大学里唯一学到的一个叫什么投入产出比的破理论来权衡这种可能会损人不利已的问题。我不相信拉上电缆后我会获得比以前更多的满足感,但事情往往重要的不在于斯,每个月一交的电费肯定会把我搞死。我不知道那张余额还挺多的银行卡被我扔到了哪个鸟地方,我身上的现金好像真不足一块,况且这破乡下能到哪去找个可以取钱的地方呀?一想到这里我就毫无顾忌地放弃了这个破念头,还是本本分分地等妹妹给我多带几根蜡烛来吧。丫头怎么还不来,我回到屋里真想找点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只要能吃的就行。在一片狼藉的床上慌乱地摸索,结果什么也没有,除了那张臭得恶心的床单。心灰意冷地坐在床上,双手不知道往哪儿搁。我开始抠起脚指甲来,我也曾数次提醒自己去买把指甲刀。可是的确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去镇上了,我意识到还是得找个时间去一趟,至少把接下来两个月的吃喝解决掉。算了,我还是等丫头吧。夕阳最后一道余光在山顶上的树丛上泛着红晕,来不及回头想借着这白天最后的光亮打量一下屋子,把晚上可能会用到东西找出来,不然又得摸黑到深夜仅是为了找鞋子,不过我晚上能用到的也就真只有鞋子了。白天光着脚丫遍山跑,晚上洗脚却变成了一件必须要走的流程,我可不想把已经够脏的床单弄得更脏,丫头又要逼着我去洗。我太他妈地讨论洗衣服了,干净终究会弄脏,弄脏了终究还是要洗干净再穿上。这和吃饭的问题可完全是两码事。没人愿意为了个破哲学理论放弃吃饭,第欧根尼不会、萨特也不会,当然萨特除了吃饭外最重要的事情是泡马子。我一度时间是如此喜欢这个和卡西莫多差不多畸形的男人,这倒不是他的长相给了我良心上些许慰藉,只是他活得真够潇洒,这一点他又比不过卡夫卡,卡夫卡终究还算个悲剧人物,没参加过世界大战,没坐过牢,甚至可能没和女人上过床。或许吧,上帝并不是公平的,让萨特这厮捡了个便宜,让他遇到了波伏瓦。我看过波伏瓦的照片,不像萨特描述得那么迷人。或许萨特仅仅是个重口味的色狼,还怂恿波伏瓦给他找女人,我甚至无法相信波伏瓦有那个忍耐程度,至少我没遇到过这样的人。但我几天前确实也曾尝试着去耐心理解他人,把内心早已控制不住的情绪压抑得密不透风。我突然摸到自己的脚心上起了个泡,但不能确定。我用指甲使劲把挤了挤,结果手指被挤出来的粘稠液体弄得很不自在。我真想把他妈的烂头砍下来噻进屁眼里。破头里的那些豆腐脑就像有电流经过,一阵阵的巨痛,撕心裂肺地想从那个屎一样的壳冲出来,然后流进山下的河里,想洗个干净。脑子里那些肮脏思想也随着河里被投放过量的肥料一起沉入河底,烂在水草的根里再也无法重见天日。水草慢慢从河底长起来,拼了命地想见到哪怕一缕阳光,就是为了那该死的光合作用,就像现在我不得不为接下来的狗苟蝇营般的日子费尽心机一般。我比他们更幸运些么。不见得。我们有太多的差异,而结局还不都他妈一样,在水里或者在土里慢慢烂掉,如果运气好变成了化石。一块臭石头,仅此而已。我真想知道我他妈的到此是为了哪一桩不要命的生意。只是不希望看着日子一天天地与我一样烂掉,浪费了美好光景。我喜欢这里的一切。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做了一个梦。让人几乎快要让我在梦里和夜里同时哭出来声来。我上小学一年级,当时见到了好多陌生而又曾经熟悉的面孔。我真想一人抽他们一计耳光,证明我真他妈的曾经存在过,我沉浸在这种遗失的美好之中,就像获得了至宝。看吧,有我喜欢的老师,有我喜欢得想要亲他们一口的女孩子,有我喜欢的一起打架却从来只会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孩子,有我喜欢的课桌,上面有一些铅笔刀划出的一条条横线。我的周围就像出现了幻景,我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谁他妈的不想回到过去,当世界还没有变得这么糟的时候,看什么都他妈的顺眼。我真想把我的那个臭头从脖子上割下来噻进那个还没擦过的屁眼里,使劲往里噻,直能看清楚还有什么比这更肮脏的时候。有一天我和同学们一起顺着河流上游去偷农民山上的桃子,每人裤兜里都装了十多个还没长熟的桃子。随便找了几根水草把桃子上的毛擦了擦便吃起来。后来拉了大半个月的肚子。我再也不吃桃子,就像再也不回去一样。既然来到这里,我就真想做点事情来做,要么销声匿迹,要么从新来过。千万别以为我他妈的是个没事找抽的浪子。我是这样对村长说的,我本没必要对他说这些的,谁他妈的晓得,丫什么时候哪根筋搭错了把我赶出村子。一度时间我希望向他证明我留在这里是有那么一点用处的。至少给他们守着这个山头。山上早没了兔子,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伯父曾经给我说过,他已经不再上山打野兔了,更想晚上呆在家里和那个漂亮的婆娘做做爱,喝喝酒什么的。只是最近几年他找到了新的夜生活,和哑巴去田里烧黄鳝。他是永远也不会带上我的。田里有蚂蝗,这些臭寄生虫太容易钻进人的脚掌心,在里面呆个十天半个月也很难被你发现。抓回来的黄鳝伯父是打死也不会吃的,他也不让小儿子吃,全拿到镇上去卖掉,他并不缺钱花,他在山上有一片橘子林,哦,就在我背后不远。这片果林每年能给他带来很多收入,这让别村的人眼红不已,他自己村里的人却从来不会有哪怕一点风凉话,他们都知道伯父为那片该死的林子付出了多少心血,他和他婆娘每次打架拼命都几乎是为了这片林子。小时候他一度是我最敬佩的人,至少比我那个对所有人都嬉皮笑脸的老爸强。可是今年伯父什么也不想干,他恨透了那片林子和日复一日的生活。他把所有的橘树全砍了,重装嫁接了新苗。这为伯父至少换来了两年的空闲时间。但伯父从来没上山来看过我,而我反倒不希望见到他,永远也不。我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我又想这个月丫头可能都不会来了,有那么一会儿我甚至想下山去找村长,表示接受他的友善提议。只是我真不想离开这床哪怕半步。让身上所有肥肉和臭脑花一起烂在一起,然后被苍蝇扑个干净再化成蛆。蛆倒是这世界上最省心的动物,这些让人恶心的家伙从来不用为下一顿担忧,蠕动不了几米就可以找到吃的,不是么?无处不在的肮脏,随之而来的便是恶臭的屎,人类的、动物的、植物的排泄物,甚至他们自己的。哪怕只有一丁点儿污迹他们便能生存。我至今无法理解的是当周围变得越来越肮脏时,身边的苍蝇却总处在一个可控的数量范围,这真的让我很苦恼。读大学时,我花了大量的时间泡在图书馆里仅仅是为了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想证明什么。哦,想证明什么连我他妈的自己也不清楚了。在过去的几年里我总想把这事情忘掉,但恶作剧如斯,你愈想忘掉某件事情时,印象却愈发深刻。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躲在学校厕所里吃冰激凌,我已经忘记为什么会在那么一个恶心的地方享受我的夏日降暑大餐了。但是我只想安静的享受这一切,小时候的确有某种强烈的诉求去独自一人面对整个世界。一个女同学发现了这一切,就像我内心所有的秘密都被人洞察了一般。唉,我真不想再提起此事,但让我他妈讨厌的是这记忆永远也无法被时间磨灭了。就像蛆化成苍蝇,苍蝇产下蛆这种循环永远也停不了一样。我唯一能做的是让这种循环变得慢一些再慢一些,甚至当一回想起时立马打断自己的思绪不再去想它。我真的不愿意再去想起,真的。除了波德莱尔外谁他妈的愿意去把这丑陋赞美,甚至不惜诗人笔下最华丽的辞藻。我可办不到,除一个又一个的他妈的。这月亮怎么还他妈的不出来,我望着天际那几颗从来没热闹过的星星。晚上我坐在田埂上乘凉,二伯割完明日的猪草从我身旁路过便顺势坐了下来,陪我聊了一会儿。我此刻俨然不在能够静下心来和人促膝长谈的状态,但一向健谈的二伯几乎挑起了我的兴奋点。他毫不掩饰地谈起他那失踪多年的女儿。我从来不想通过谈论别人的伤心事来让自己落寞的生活多一点色彩。既然二伯愿意并且还如此宽心的提起,我那郁积了多年的疑问便再一次浮出水面。但我并没有得到多少有价值的回答,因为二伯自己也不清楚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回到屋子已经很晚了,我几乎是凭着脚摩擦路上野草的声响回到山上小屋里。艳阳暴晒一天后的山峦就像才从灶上取下的铁锅,余温就足以再炒一个菜出来。我把天窗打开依然于事无补。烦躁的一天让我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在那一当儿我企图找一个出口以让我更好的去回想这一天过去的事情。我试着去假想明天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唉,我他妈的什么时候也开始担心起以后的事情来了呢,这简直不像我的风格,我意识到这个问题将会有多么严重,便不去想他,只想趁某个突如其来的瞬间,那个瞬间脑海一片空白,就像浮游在大海,我可以安心地睡去。第二天起床时我发现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也从来没有碰到这样一个让人难以适应的早晨。在这里几个月了,我甚至想让今后的所有生活都变得更加规律一点,便从床底下抽出那桶丫头从镇上酒厂打来的酒,喝了几口就被辣得直想哭。兴奋起来。天气变得喑哑不堪,我有预感今天是要下雨的,急忙跑回屋把天窗给合了起来。哦,莫非是刚才那几口烈酒让我恢复了记忆力,我甚至还记得昨晚开过天窗这么一回事。我他妈的说不出的狂喜,真想找点什么乐子来庆祝一下。雨前的山顶就像披了层薄薄的雾气,万物都显得湿嗒嗒的,我毫无意识地就闪过了路旁那些拼命往路中间伸长的树枝,生怕衣服被叶子上的水气给打湿了。我躲在石头下看着如弹的阵雨落入山下的河中,即使远远望去也能看到不平静的水面上一串串的波纹,却很细,细得不仔细很难察觉。我知道昨晚脱掉的脏衣服还在屋外,显然已经被淋湿了,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他妈的只想安静地坐在这里发一整天呆。庆幸昨晚没去纠结今天的事情,不然内心那种难以抑制的失落感又要折腾我一整天,我已经连续好多天被这样没什么意义的破想法搞得心烦意乱,每每想到这种事我就巴不得这一天快他妈的过去,结果第二天又重复这样的惨剧。我不信佛,二伯昨晚告诉我说佛最大的精髓便是把一切都放下。当时我还在暗暗自喜,我现在不就在践行他所谓的放下么?可是这场雨把那一切自信都淋得一点不剩。虽然我紧紧地靠在岩石上,但头发却被石头上渗下来的雨水淋湿了,来不及揩一下脸,我的眼睛如同被隔了一层毛玻璃,所见的东西都变得模糊甚至畸形。并非下意识地去揉了揉眼睛,捡了一块石头把那层毛玻璃打碎了。来这里之后我从未察觉到雨后的清晨是如此浸人。我想站起来,屁股被打湿的裤子粘住了,这又有什么帮助呢?我只想多坐一会儿,说不定从此再不会有雨天,或者再不会坐在这里,眼前的一切显得如此特别,我甚至很小心去感受它,担心被一些无关紧要的意识扰乱了心境。被雨水冲洗过的树叶在轻风里格外清脆,孤独的树和孤独的人坐在这里,看着美丽的风景。我真他妈地想去死了,一直呆在这里。树就像一个偷窥狂,或者不是。他赤裸裸地站在这里,洞察世间的一切风声,什么他都知道,真是的,还是因为那篇童话,很多年前写的那篇童话。写完以后我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处,既不可能在某本烂透了的杂志上发表,也不可能等到什么时候读给自己的小孩听。还真有那一响儿,我希望把它读给自己的小孩听,可是我不确定他和她或者他们真能听得进去,真是的。所以我浪费了好多墨水和纸,写了好几十个永远也不会有读者或听众的故事,结果只是想帮助自己更畅快地回想过去那些支离破碎的生活,真是该死。我是感觉衣服也湿透了,尽管我小心翼翼地护住衬衫不被雨水淋湿,但这显然成了徒劳。看谁愿意破坏这伤心的清晨,我似乎能远远望见我住的小木屋,听到里面那几块仅有的作床用的木板相互之前的窃窃私语,好像并不喜欢这里的一切,讨厌我把他们拉到这荒山野岭中来,再也听不到那些群居生活的闲言,却更加寂寞起来。自作多情地向同伴倾述,结果没有谁愿意去试图理解他们,尝试着安慰他们远离人烟的灵魂。看着自己,然后看着周围,就像只存在这么唯一的个体,或者两个。屁股一阵一阵地微热,石头们又在那里自以为是地吹嘘了,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什么都会,然后对着那些比他差不多远的草呀、花呀、或者苔藓评头论足。谁受得了呢?我想只有我了,不然也不会坐在这里这么久,雨停了很久也不愿意离去。但我还是真有点看不过去,便用脚丫踢打着某块突出地面很高的石头,带有一些节奏,意识里在唱着某首歌,就好像那石头也会发声一样。如果我真像一个被操的妓女轻轻地或者狂热地哼着呢,是不是那石头也已经在被这大地给强奸了?谁他妈晓得这些寂静的性爱情趣。很小的时候给大伯父割水稻,那的确是一个夏天,我记得很清楚。几乎快密不透风的稻林让我快缓不过气来,我给大伯说我只想去河边洗个凉。那年夏天的太阳可真够火辣的,田埂裂出一条条很深的口子,我耐心地踩着路边的过江藤,湿湿的,虽然浸进脚掌的地气也让人感觉闷热,但这又有什么办法。明知道无济于事,还是偏要用手把头顶偏右直射过来的太阳光挡住。水面上浮着一条死鱼,这差点让本已经很烦躁的我恶心地呕吐。我折了回去。那是我再也不愿去回想的记忆片段。伯父和她婆娘,我这时如果在用第一人称讲故事的话,本是应该这么称呼她的。她那丰满的乳房与自己瘦弱的身躯格格不入,尤其是在这烦躁的天空下,勾不起一丝欲望。但她很卖力坐在伯父身上,两手紧紧地抓着水稻那快腐烂的根部,一滴滴汗水滴在伯父的肚皮上刚要顺势流向肚脐却被周围浅浅的汗水稀释掉了。我讨厌她那歇斯底里的喘气声,我讨厌她那硕大的乳房就像要掉在伯父身上一要,我讨厌她身体本已经在剧烈上下抽动了两手却还不停地去把水稻根摩得沙沙作响。是的,那种沙沙声略带些喑哑,好似对此无动于衷的伯父。伯父几次想把她往下拖,却都被她那隐藏着的无比巨大的胸力挡了回去,她只想保持这个姿势,这时换作谁也别想把她拉下来,可能是因为她已经找到了某种情绪,这种情绪就像一个支撑点,让她不偏不倚地坐在那里,哪怕有一点移位,它们就会跑掉,扫了她那酝酿许久的感观刺激。伯父紧咬着牙,田里没被割干净的稻草刺痛着他的背,他早已经来不及去感受上面那个女人给自己带来的所有兴奋,分散的心被凹凸不平的地面、泥土里混杂的碎石、周围锋利得像镰刀一样的叶子打败了。他只想让这些早点过去,尤其是在换体位一次次被无情拒绝之后。她乐在其中,早已经忽略了周围一切的存在:所有的声响、可能但从来不会有的路人、天空中偶尔急速飞过的鸟、伯父那受虐般无助的表情和他那无所安放的双手。他想一直盯着某一点,或许能遐想一些和那一点相关的事情,结果眼前那两只舞来舞去的双乳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召唤。伯父最后把心思放在那双还稍微有点自由的脚掌上,他使劲用脚后根摩擦着松软的田泥,在那一当儿他还真想用脚后根儿画一个形状,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来左右滑动脚掌,就像什么挡住了它们一样,或者是自己的意识认为这根本做不到。一只苍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可能是从河边那么烂得不能再烂的死鱼身上飞过来的。女人难耐的呼吸声把它挑逗得狂舞不已,间或在伯父头上盘旋,或者在她垂下来的油腻头发间穿梭并伴奏着同样急促的嗡嗡声。她终于受不了,把双手费了好些力气和心思从快要压出个坑的地上抬起来,随便在空中乱挥了一下。心理作用让她以为这世界将再次清静,正准备回到刚才的状态时却感觉到莫名的差异和不同来,她已经被这只苍蝇完全打乱了阵脚,找不出任何理由能回到方才的感觉。我不知道我怎么应对这一切,悄悄地再往河边走,或者干脆躺在原地装睡着了。我真恨自己在作孽前没有想好这唯一的台词和布景,唉,真是的。唉!真是的。当我从无边遐想中醒过来后,从屁股眼到嘴巴无处不流露着屎一样的罪恶感。往常每遇到这种情景,我我总试图强迫自己去想一些恶心的东西,或者卑鄙的故事。让这世间最恶的东西与最淫乱地事情比较,或许让我能从这种无法节制的伤风败俗中获得永生,起码得到解脱。一会儿像卡拉马佐夫兄弟,一会像疯狂的维特。如果是我绝不会让歌德这本书出版,这对那些灵魂受损的人儿来说是多么可口的解药呀!好像我眼前的季节已经混乱了,我全然分不清楚这时候应该会有什么农作物,或者应该在我面前出现某种颜色才得以使得这种假想中的存在更易于欺人。远方的稻田——这一定是巧合,对于刚才故事的连续——稻絮在零乱的风中颤个不停,却不像风铃,这不是风铃么。风中的树,尽长孤独的枝;远方的人,却行漂泊的路。这是什么狗屁?那只长着深黄色毛的狗在追赶一只可能好几天没吃过东西的流浪狗,哦,我的确有这个天赋能区分中这些狗的归属。再看看我自己,所有关于瓦尔登湖的景象在我面前闪个不停。我才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来,我应该是要造条船的。在过去任何场景,我总会编造这么一个谎言,关于父亲、我和船的故事,那是存在的,却并未真正发生过。还有那稻絮成了败絮,我成了无奈。谁要像一坨屎般地华丽于世,就只是像我这种失败者一样悲哀地坐在一块烂石头上,甚至余下的那几年或者十年也不想起身或者离开。成了苔藓贴在多年以后可能会烂掉的石头上,哪个如我般悲哀的倒霉鬼走过,踩上一脚全扑了个空,那时就真有得好看了。明明想做这件事,却被一些乱七八糟的理由给拒绝,自我否定比任何失败还要可怜,不是么?我他妈的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阻止自己去想那些情节却想到了几十年以后的人生。唉,真是的,我已经不在那个年代了。谁他妈的又知道呢?为何我如此愤怒?我又想起去村长家租地被拒绝的事来。我太喜欢离我的此时所住木屋不远的那块小山丘了,我想向村子租来自己用。一个月前,哦,是的,我都还没有来到这里,我便开始想象那块小山丘的事情来。认为山丘已经属于我一般,我在上面盖了座更加牢实的木屋,至少不会被晚上的山风给吹塌,也不会因为这潮湿的气候给弄出霉菌。你看我这可怜的人,在被拒绝前一个月就想好了之后半年甚至几年的生活。村长那毫不动摇的姿态让我悲恸不堪,我计划了这么久的生活状态被他的一句话给捏成了齑粉。在他家那一片刻,我几乎想尽了所有可能扭转局面的办法。干脆让爷爷来说说情吧,还是算了吧,欠爷爷一份情还不如杀了我。村长是觉得我出价太低了么,要给更高的价我当然能承受得起,可这和我来这里的初衷就已南辕北辙了呀。或者我拿自己的地来换吧,别做梦了,当年祖父分给父亲,父亲留给我的那几亩地太贫了,白送也没人要的。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伤心起来,还是算了吧。虽然是沙质土,但我确信这是有利于那些藤类蔬菜的。昨晚我还在假想如果自己当年没有去读书,那几十年后的生活和自己如今奢望的在表面上又会有多大差异呢?我会把至今没有篱笆的庭院的石板全搬走,然后在周围种上密密麻麻的树篱,每天清晨打开那唯一的一道门,将山羊全赶上山去。有了树篱,种的一些葫芦之类的东西就不会被谁趁我不注意摘了去。虽然树篱外面是无法避免的路,每天总会有太多的人经过,不过只要树篱长得够高,这对我来说可能不会有太大影响吧。当然我最怕的还是如果村子要修公路,篱笆外那条路是必然要被修宽的,说不定会占用我的庭院,甚至强迫我折迁。想到这里我再也不愿意继续漫无边际地发疯了。也许现在就挺好的,但我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去憧憬那段被我描绘得太过于灿烂的山丘生活,每过一会儿我便会将所有注意力转移到它上面去。尽管我强迫自己不再想它,安心找点事情来做,至少好生坐在那里发会儿呆也比老去想它好。我现在才想起村长并没有直接拒绝我,而是托上山砍柴的人转达他的歉意的。村长是个好人,我比谁都要清楚。也许我的要求太过于自私和无理。他没必要因为我想要那山丘就凭空给了我,我才发现自己在这事上显得多么幼稚可笑。我甚至不敢再见到村长了,再说我此刻和村子并没有太多直接的关系,就像一个孤立出来的村民:没有户口,没有登记,不用参加选举,也不用开会;但村里的大部分公共资源我却是能较自由地使用(当然山丘的事情例外),这只是因为我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吧。当那块小山丘越发难以获取,我此时住的这块小山坡就越发另人厌恶。我开始歇斯底里般地找出这块小山坡的缺点来。下午向阳,热得要命;柏树太少,鼻子一发炎就闻不到柏树的清香……我开始看这里任何一草一木都不顺眼。但又有什么办法?被村长拒绝后,我再也找不到事情做,我所有的计划全被打乱了。该死,谁他妈的叫我如此自作多情呢?多情得有点做作,在未知的季节,雨后,干净的山上一片静默,我把时间当恋人,漫无边际地消磨着。孤寂地坐在山岩下,等待下一场全新的暴雨,淋走那些郁积心中的烦闷,可我不敢再奢望,不再踟蹰。雨滴突然从头上掉下来,打在同样不甘的枯叶上,或许是为了迎合某个重生的念头,最后才发现终究是徒劳。看吧,这是清晨吗?或者是傍晚,但天空多美丽。孩子,你为何如此庸俗不堪,为何只想不做?山路上,一只疲劳的山羊漫不经心地吃着草,时不时咩咩两声,它好似也在等待一个机会,离开这日复一日的草地生活,又时不时地张望,怕自己的圈地受到侵犯。可怜的孩子,你为何如此平庸不堪,为何望而却步?喇叭花被暴雨蹂躏后不得不重新梳理全身,可是他们突然发现身边多出一朵蘑菇,所有的花儿变得烦躁不安起来。这是什么?从哪里冒起来的。最小的那朵紫色牵牛似乎比谁都还要惊讶。笨蛋当然是从你左边冒起来的?于是所有的花都笑了起来。我刚才只是被这突出其来的生物震惊到了而已,有你们这样数落同伴的么?蘑菇正忙着拼命生长,根本不去搭理这些小花的破问题,就让他们在那里怀疑吧!牵牛花们又得意起来,雨后的太阳温和得透明,阳光洒在草地上,未干的雨迹把整个山峦映射得五彩缤纷。一直以来,牵牛花们总以为是因为浓妆艳抹的自己,就在那一当儿一个沉重的力量从天而降,最靠近路边的那几只花被踩死,随后那朵蘑菇也被连根拔起,来不及搭上一句话。给雨后美丽的山峦留下了血腥。
TOC:臭、乱、慌、蛆、蝇、屎、腥。(2010-07-30~2010-10-26)